那天夜裡,他靜靜地不發一語。
坐在落地窗旁的單人椅上,膝上擱著一本頗為厚重的精裝書本。
澄澈的天藍色雙眸中,承載著無止境的悲傷。
窗外月光皎潔,淡淡的灑在他的身上,無暇的銀白色,襯著他那俊美的容顏,精緻的五官連神都感到讚嘆。
一切是那麼的和諧、平靜,靜默的美麗彷若一幅畫作一般。
纖長的睫毛突然輕輕顫動了一下,若不是直盯著他瞧,那是不可能發現這小小的改變的。
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此刻已成了一片蒼白。
望著窗外的明月,修長的手指輕輕來回撫過精裝書皮上的燙金字。
門外響起了輕巧的腳步聲,那是一般人聽不到的聲音,但對不是一般人的他而言,那聲音一清二楚。
腳步聲停在門口,半晌。
「......請。」如水晶碰撞般的清麗聲音雖輕,卻真實的傳到了門外來者的耳裡。
檜木雕成的厚重房門,緩緩的打開。
不必回頭,他在腦海裡可以輕而易舉的描繪出來者的容貌、身形。
黑色的柔順髮絲,服貼著曲線美好的後頸;五官英俊、充滿著男人的陽剛氣息,膚色雖也白皙,卻不像自己那病態的蒼白。
黑色襯衫、黑色窄版長褲、黑皮鞋,一身黑的男人,左耳垂上的紅寶石十字架形耳環格外的顯眼,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美麗的光線。
男人關上了門,站在門口靜靜的注視著他,不發一語。
他也靜靜的望著窗外,彷若那男人是不存在的。
不知過了多久,月亮也移了位,男人才終於不耐煩似的哼了一聲。
望著窗外發呆的他,慢慢的轉過頭,美麗的天藍色雙眸直直看著男人。
除了悲傷,還多了層怒氣。
「......連你也不懂嗎?」
「......我不想懂。家主的命令才是唯一。」男人那雙褐色眸底的掙扎一閃而逝,但他卻看得清楚。
嘴角上揚,一抹完美卻悲淒的笑容綻放。
男人瞬間愣住了,那悲傷是那麼的強烈、化作氣息纏繞在他的身上,濃烈的令自己也受到了影響。
「你是真的這樣覺得嗎?」修長的手指停止撫摸手中的書本,眼眸中漸漸匯聚了認真。
看著那張俊美的臉、那雙盛滿著無盡悲傷的眼眸,男人動搖了。
遙遠的記憶流轉著,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現在想想,似乎也不是那麼久,只是被自己遺忘了。
單純天真的小時候、一起煩惱著有的沒有的青春歲月、遵行著別人的命令而活的那段黑暗日子、而至今日這必須手刃他的這時候。
其實,不過27、28年的時光,為何自己卻忘了?
靜靜看著男人內心掙扎著,他只是將書本放在桌上,優雅的站起身。
褐色及腰長髮柔順的披散著,將他俊美的容貌襯托的更加陰柔。
「冷燄,你是認真的想要將我抹煞掉嗎?」
他緩緩的開口,就算是自己十分珍惜的夥伴,但若要阻擋自己離去,那他一概格殺勿論。
被喚為冷燄的男人收回了神識,看著眼前的他,眸底閃爍著不知名的情緒。
「......霜炎,我無法背叛家主。」
「對你而言,家主比我倆之間的情誼更重要?你真的這樣認為?」
天藍色美眸微微瞇起,肅殺氣息圍繞著,但更多的卻是,悲傷。
冷燄低著頭。
這是要如何選擇?他不想殺了重要的他,但是也不想背叛家主。
雙手緊握著拳,咬緊著牙關,他不敢看著那雙美麗的天藍眼眸,陪伴了自己如此久遠的時光,真的,要殺了他?自己,下得了手嗎?
霜炎看著他,他了解冷燄的掙扎,但情形若反過來,自己必定會毫不猶豫的背叛家主,毫不猶豫。
因為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他知道若遵行了家主的命令,那自己必會後悔一輩子。
看著掙扎著的冷燄,霜炎沒說什麼。
這麼長久的時間相處下來,他早已透徹的了解了冷燄的個性,只要他的一個眼神、一個表情,自己都可以知道他在想什麼。
「算了吧,冷燄......」
霜炎輕輕的說,聲音雖輕,但冷燄的身體卻震了一下。
他驚慌的抬起頭,看著早已擺出打鬥姿勢的霜炎,他是真的慌了。
不想,並不想和霜炎打,兩人真要打起來會是平手的狀態,但他實在無法狠下心來,傷害重要的他。
「霜炎......」平時總是冷靜的他,此刻的聲音卻顫抖著、夾雜著淡淡的求救。
「我真的、我真的不想這樣......真的......」冷燄痛苦的閉上雙眼,他實在不敢看著那張俊美臉龐上的悲傷神情。
「冷燄,我也不想這樣,但,我早已給你選擇了......跟我走,或是放我走。」
「我、我......」
霜炎淡淡的笑了,是那樣的苦澀、那樣的透徹,他明白的,一直都是這樣。
冷燄無法選擇、無法捨棄,他是希望維持現狀永不改變的,這樣他便能繼續服侍他尊敬的家主、繼續和他所重視的自己一起生活。
當初,霜炎也是抱持著這樣的想法,但漸漸的,他找到他想要的、他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了。
家主給他的所有,他都感激著,但,家主不願意、也不准他離去。
於是,狠心的命令冷燄,殺掉自己最重視、最珍惜保護的霜炎。
他寧願自己受傷也不願霜炎受到任何傷害。
如此殘忍、如此無所不用極其,為的就是要逼迫霜炎留下。
美麗的人事物,總是讓人失去理智、遮蔽了心靈,但真正了解他、真誠待他的就只有冷燄。
因此他多希望,冷燄能夠跟自己一起逃走,逃到天涯海角、家主找不到、管不著的地方。
但看著冷燄的反應,他的心冷了。
原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依舊是別人可代替的。
原來,是自己想的太美好了,他根本不如自己重視他來的重視自己。
呵、一切美好都只是自己的幻想罷了......
「霜炎,我、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冷燄頹然的看著霜炎那悲傷至極的表情,慌張的解釋著。
「夠了......冷燄,真的夠了。」
淒涼的微笑綻放,順手抽起架在牆上的銀劍,一個呼吸之間便擺好了姿勢。
全身上下皆無空隙。
「霜炎......」冷燄納納的輕聲說道。
「還多說什麼呢,冷燄?今天要麼你放我走或是跟我走,要麼就是你死或是我沒了性命。一切都依你的抉擇。」霜炎冷冷的看著他。
「選擇選擇選擇,你說的輕鬆,做選擇的是我啊!」冷燄低聲怒吼。
為什麼、為什麼?明知道我無法選擇,那又為何要把問題丟給我來決定?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緊閉著漆黑的雙眼,眉間的皺紋顯示了他此刻的焦慮、猶豫與濃濃的痛楚及心痛。
「那、當我下這決定時,......就不痛苦嗎?」
冷燄心頭一震,抬起了頭。
霜炎給了他一個最美、最溫柔、卻最淒楚的笑容。
微微點了頭示意,一劍便刺向冷燄的咽喉,毫不留情。
「霜炎!」迅速舉起了左手,用腕上的寬手環擋住劍尖,右手抽出腰間長劍刺向霜炎的右肩。
腳尖點地,已離開了冷燄幾步遠,但冷燄並未繼續攻擊。
「霜炎...住手......」冷燄虛弱的說,他有點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他的心情了。
天藍色雙眸一瞇,劍尖又毫不留情的刺向冷燄,這次直取對方黑色的眼瞳。
冷燄看著霜炎臉上認真的神情,也微微動怒了。
「你還不明白麼?我不想傷害你啊!」舉劍格掉霜炎的攻擊,冷燄怒聲說道。
「我也不想,但若想阻止我,那我連你也格殺勿論。」霜炎冷冷說,手中攻擊不斷。
防禦著,冷燄知道霜炎沒有使出全力。
或許,他也不想傷害自己,是這樣吧?可以認為是這樣......吧?
如此短暫的分神,以足以讓自己陷入險境。
霜炎迅速蹲下,左腳橫掃冷燄的膝蓋,冷燄一個閃神被踢到了,便向後倒下
霜炎也不停手,左手一拳就重擊在冷燄的腹部。
悶哼一聲,看著自己正上方的那張俊美的臉,冷燄沒有要還手的意思。
「不認真,你會死噢。」霜炎微笑著,而冷燄還來不及從那抹笑容中回過神,又已被霜炎拎著領子拉起。
鬆手的同時,霜炎左腿也踢向冷燄的臉。
左手握住霜炎的腳踝,及時擋住攻擊;冷燄注視著霜炎。
冷笑著,劍交左手橫砍向冷燄的脖子,而冷燄放開自己閃躲攻擊的同時,霜炎右手在旁邊矮桌的邊角一按,從按格裡抽出數把匕首,一甩手朝冷燄狠狠射去,瞄準著各個致命點。
一一格掉匕首,冷燄也真的生氣了。
若自己再不認真,那豈不太傻了?
腳下一蹬,衝至霜炎面前,劍尖直攻霜炎的心臟。
就在快要刺入的那刻,冷燄感到疑惑,霜炎怎麼沒擋住自己攻擊的意思?
微抬起頭,注意到霜炎的雙眸注視著自己後方的門口處,眼底似乎閃過一絲恐慌。
硬生生的停下攻擊,轉頭。
愣住。
時間彷彿定格般。
「家、家主。」冷燄顫抖著說道。
「時間已經過了那麼久,他怎麼還活著呢?」溫潤的嗓音在門框旁的陰影處響起,輕輕柔柔的、就如微風拂過般柔軟。
微微顫抖著,冷燄在心中盤算著該如何交代。
要直接和霜炎逃跑?
要直接說自己不如霜炎?
到底,該如何才好?
冷汗,從額際滑落。
霜炎淡淡的瞥了冷燄一眼,輕輕的往前一步,不著痕跡的將冷燄擋在自己後頭。
「家主。」朝著人影微微欠身。
「你這叛徒還有臉站在這?」聲音依舊溫潤,只是多了點怒氣,只因自己得不到,便要別人也得不到手。
「我沒背叛您什麼。」霜炎冷冷的說。
莫須有的罪名,別想要他承擔著。
家主冷哼了一聲,手微動,一把匕首便朝著霜炎額頭射去。
側身一躲的同時,也將身後的冷燄推向輕輕推向一邊,匕首便釘在背後的牆上。
「還有餘力護著他啊?你們兩人的情誼,還真是令人羨慕吶。」
說話的同時,數把匕首射出,分別攻擊著霜炎的額頭、咽喉、左胸、及腹部。
霜炎往前一踏,身形如同舞蹈般,數把匕首已被穩穩接住。
「家主,讓『我們』走。」霜炎冷冷的看著家主,再不走,或許就要走不了了。
如果只有家主一個人,他還可以應付的了;
但若是家主的護衛隊全部都出動了,那就算是自己和冷燄,那也是不可能脫身的。
「我為什麼要答應你?你們可是我的左右手,白白讓你們就這樣離開我損失不就大了,嗯?」
「家主,我認為我和冷燄所了結過的任務數量已足夠支付讓我們倆平安離開的代價了。」霜炎不卑不亢的淡淡說著。
天藍色雙眸不著痕跡的瞄著背後的落地窗,心中盤算著等會兒能否平安的帶著冷燄離開。
「呵、你說呢,冷燄?你想離開嗎?」
家主那雙深紫色的眼眸冷冷地看著冷燄。
To be continued...
2011/09/12 Jasmine Ko (湟絕) P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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